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V32 他的痛苦和悲伤
 天气预报似乎很难有准确的时候,次还是大雪封门的天气,下山的道路依然不通。

 苏剪瞳想着和安然的约定,越来越焦急。最悠闲的是傅开和芙蓉,他们反正是没什么事情做的,在这雪天里喝茶看雪景真是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好事了。何况芙蓉还可以借机和沈暮言天天在一起,这种机会在结婚之前都不多。

 苏剪瞳几次想找沈暮言商量一下怎么能下山,他都和芙蓉优哉游哉的在喝咖啡。苏剪瞳借他的卫星手机也借得不好意思了,只好在自己的房间里转来转去。

 她心里的事情又不能讲给任何人听,真是一大煎熬。

 傅开端着氤氲着白色雾气的咖啡杯,问沈暮言:“你确定要让直升机来接咱们回去?这回去也没什么事情,用不着这么着急吧?”

 芙蓉笑道:“大哥,我们俩是闲人,暮言可不是。沈氏集团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他回去处理呢。”

 “在这里遥控指挥不是一样的?哪里有那么多天大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出面?”

 芙蓉对着沈暮言:“暮言,不如就多留两天吧,一则咱们也难得清静,往年这个时节,就是大雪不封山,咱们也要找个地方休养几天偷得浮生半闲呢。二则大哥也了,这几天大雪,到处都结起了坚冰,直升飞机过来都不一定能安全地找到地方停靠,何必冒这个险呢?”

 沈暮言品着茶:“我确定有点事情,需要回去亲自处理。你们若想度假,多呆几天便罢了,到时候我让人来接你们。我自己,却是非走不可的。”

 傅开的眉间漾起了一点点嘲讽的笑意,“这天,这人,还真是非走不可。”

 沈暮言不以为意,放下茶杯,“事情是预先安排好的,失信于人可不是好习惯。来时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天气,以为可以随来随走,哪里想到会这样?”

 “那走就走吧,我们和你一起走。呆在这里也没意思透了,我也想回家参加舞会了。何况,咱们总是不回去,爸妈也该担心了。”芙蓉附和着。

 “那你随我一起走,大哥呢?”沈暮言望着傅开。

 “你们都走,难不成留我一个人守山不成?”傅开轻呷了一口咖啡。

 “那我让叶青和安排一下,最早今傍晚,最迟明天中午时分,我们一起离开,视天气状况而定。”沈暮言。

 沈天白收到医生反馈回来的血检报告之时,握住手中的那杯红酒,愣怔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打开。电话铃声忽然想起来,沈天白看了看,是爱德华夫人,她日子悠闲,沈天白的电话打过去两,她才想起回一个电话来。

 “亲爱的LK,怎么想起给我打个电话?”爱德华夫人非常慈祥和蔼地问道。

 “师母,本想感谢您和老师的馈赠,上几次打给您的助理,居然都没有人接,以为您是故意掐断了电话线,故此没敢再打扰。”

 爱德华夫人的笑声传进电话线里,“助理已经被我辞退了,你知我的子,喜欢清静不爱热闹。若不是你上次和Eric极力劝我去国外旅游带着手机安全方便,我连手机亦不会使用。”

 “正是要感谢您和老师的馈赠。”沈天白抚着那琴弓,琴弓非常光滑,上面倒映着他的身影。

 爱德华夫人叹了一声:“这算什么馈赠。这本是苏云的东西,我见你的名字在上面,才寄给了你。后来Maggie告诉我,苏云有个女儿,我若早知道,就该将这东西转给她的后人了,也不枉我在中国之时,苏云全心尽力照顾我和先生一场。你既已收到,如果可能,请将东西给那孩子,也是个念想。”

 “好,我一定会的。”

 “那就好。我挂电话了,你多珍重。”

 “您也珍重。”

 沈天白心中暗想,果然是老三收到了那记本,又换成了老师的琴弓,沈暮言是算准了爱德华夫人的子,不会主动与沈天白联系。要不是Maggie提起,他真的一点端倪都不知道,全然被蒙在鼓里。

 他重新端起了酒杯,红酒泼洒了一些出来,他仰头一饮而尽,然后拆开了血检报告。

 厚厚的一叠报告中,全是复杂的数字和基因代码,沈天白无心看那些冗长的点位对比,随手翻到最后的结果——支持被检父亲是孩子的生物学父亲!

 苏剪瞳真的是他和苏云的孩子,他是苏剪瞳的父亲!那个夜晚,酒后的不是邱泽志,而是他沈天白。他从来都不是滥情之人,却在那样的场合下,和苏云发生了关系,夺取了她的清白,甚至让她怀上了他的孩子。

 这些年,苏剪瞳一直在找的都是他!是他做了错事,让她们母女承受了如此多的苦难。

 遇见苏剪瞳后他的那些反应都得到了印证——他看着她的时候产生的莫名的亲切感,他一直将她当女儿一样的看待,看不得她走错路,用和沈怀瑜一样的心态来对待她。原来都是血脉里一脉相承的基因在促使他关照她,教育她!连沈怀瑜也对苏剪瞳有莫名的好感,总是在他面前提到她。

 沈天白脑子中一下子涌上了血脉,拳头死死的捏住!

 苏剪瞳和沈暮言在一起的场景,他在沈暮言的住处见到她满身吻痕的模样——他的错误,让三弟和女儿做出了这样有违人伦的事情!

 痛苦和负疚死死啃噬着他的内心,沈天白一拳砸在酒杯上,红色的酒随着他的血,缓缓从他拳头上出来,在了书桌上,浸染了那份亲子报告。

 发现苏剪瞳不见了,是在沈暮言决定用直升机飞回去的第二天。事先他并没有告诉苏剪瞳这件事情,等到直升机勉强找到一个点停靠下来的时候,他才让叶青和去通知苏剪瞳。

 苏剪瞳的房间里干干净净,却没有她的人影。叶青和找遍了整栋大厦,都不见她的身影。

 回去告诉沈暮言的时候,沈暮言脸色铁青,“这么大的山,哪里都能去,电话也没有信号,让所有人都出来找。”

 叶青和脸上的汗水噌噌的落了下来,大冬天的出了一身的热汗。他忽然想起什么:“我的那越野车不见了…”

 “什么意思?”沈暮言每个字都是用牙齿咬出来的。

 “我跟苏小姐过,可以从树林那边下山,她当时借了我的车,我也没多想…她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来,走的时候也是一个人,可能…”

 沈怀瑜赶来,看着直升机笑着:“唉,军用直升机,我在电影上见过很多次了,早就想试一试了。糟了,小妞早上来我房间跟我她要先一个人回去,跟我一声你们问起免得惦记。然后她就走了,我睡得迷糊糊的也没有想那么多,那她是一个人走了?”

 沈暮言没空多搭理叶青和犯下的错误,也没心情搭理沈怀瑜,大步朝自己的越野车走过去。

 傅开和芙蓉已经坐上了直升机,直升机扇出了巨大的气流,发出嗡嗡嗡嗡的闷响,所有人话都是靠喊的,芙蓉见只有沈怀瑜上了飞机,沈暮言却没有来,大声喊了几句什么,也没人听得清。

 沈怀瑜扯开嗓子喊道:“三叔让我们先回去,他一定很快就到的。”

 只有傅开,美得摄人心魄的脸上总是挂着那浅浅淡淡的略带嘲讽的笑意。

 叶青和见一边的直升机离开了,另一边的沈暮言开着车也离开了,站在原地,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好。出了一身冷汗的后背上,漉漉的已经变得有点难受起来。

 苏剪瞳是早晨的时候出发的,明晚就是安然的演奏会,大雪还在下个不住。这条道路想要下山真的不太可能了,来过几次的路上,她见识过那险峻的山崖和两旁凌立的峭壁。别看山上面平坦宽阔可以跑马赛车,到山下的路并不好走。还有来的时候那场车祸,虽然沈暮言及时蒙住了她的眼睛,她还是瞥到了血泊里躺的那几个人。一切都明,这条道路的艰险。在这大雪之下,又发生了塌方的事故,不知道几时才能通。

 安然的演奏会她不能错过之外,天天看着沈暮言和芙蓉相处,她也没有更多的勇气了。潜意识里,身边出现过这么多男人,她心底常常升起喜欢、爱戴、佩服的心情,爱这个字眼,却从来没有对哪个男人升起过。但是,看着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她心中打翻的醋坛子,却是实实在在的。

 这样不好,非常不好,不是她想要的,更对不起两个人现在彼此家庭的平静生活,和彼此身边无辜的芙蓉和方想。她需要一个地方逃避,她需要给自己一点时间摆很多不正确的想法和情绪。从来,从来,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样脆弱过。

 叶青和这边的道路并不难走,只是需要时间。苏剪瞳会开车,开得并不好,但是还有两天的时间,就算是蜗牛也能爬到目的地了。

 树林里的道路没有叶青和的那么容易,但也并没有苏剪瞳心里预计的那样难。这片山里的树木都不高大,但是树根错错节纠在一起,上面再铺上杂草枯叶,又加上积雪溶出来的积水,开得颠簸不平。

 树林里本来是没有路的,所以只能开一会儿又停一会儿,重新调整前行的方向。这样一来二去,耗费了不少时间,前进的道路虽然并不顺利,但总归是一直在朝前的。

 沈暮言将车开进密林,找到新鲜的车辙方向,不停地按起了喇叭。他心里焦虑,生怕她的方向错得太离谱,离了他预计的路程。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回应,他心里油煎一样的沸腾起来。

 他预估密林的面积并不大,如果苏剪瞳在这边,一定早就听到了喇叭声,不由又连续按了几声。

 终于听到有喇叭声回应他,他看着远处透着汽车的灯光,将车快速地开过去。

 毕竟不是顺畅的大路,看着那灯就在眼前,沈暮言开得耐心耗尽似乎也总是到不了应到的地方,这样一急,车子反而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水坑里,任由他怎么努力,也没法将车开出去。沈暮言忍不住大喊了一声:“苏剪瞳?”

 好半天才传来她弱弱的回应声。沈暮言拉开车门跑出去,高一脚低一脚的在积水的密林中朝她跑过去,钻进她的车里,她缩在车里,见到他两眼冒出星星一样璀璨的光亮来,“沈叔!”

 沈暮言单手揽住了她的,见她没事,忍不住动气,“作死啊?来这里很危险知不知道?”

 苏剪瞳一下子委屈了,眼泪扑簌簌的掉下来,不出话来。

 沈暮言将她揽回怀里,吼道:“行了,没事就好了。”

 “有事~”苏剪瞳弱弱地看着他。

 沈暮言一紧张,慌道:“怎么了?”

 “那条蛇…那条蛇是我开在这边的时候掉到挡风玻璃上的,所以我一慌就撞树上了。然后它就滑到雨刷器上,然后被夹在了那里,我不敢出去又不敢一直看着它,你要不来,我真的要怕死了。”

 沈暮言一看,就小拇指那么大一条蛇,估计是撞晕了圈成一堆挂在雨刷器上。他松开苏剪瞳:“我出去看看。”

 他下车,随手捡起那蛇扔到了一边,才重新上车。苏剪瞳终于长长吐了一口气出来。

 沈暮言的车陷得太深,他去试过无论如何都再开不出来。苏剪瞳的车还好一点,只是将车头撞出了一些痕迹,沈暮言换了她的位置,开着她的车重新上路。密林的路真是各种难走,苏剪瞳开的车是叶青和新进口的,全高配专为走山路烂路配置的,依然在这林子里行走得甚为艰难。

 沈暮言开着车,两个人来来回回就是绕不出这树林,树林里密不透风,才下午时分,就全部暗下来了,车灯的微弱灯光只能照到眼前的一段路。苏剪瞳害怕地抓着他的衣角,沈暮言没好气地:“现在知道怕了?”

 苏剪瞳松开他,“不管怎么,我是真的想回去了。咱们现在是去领市的海边吗?”

 “找不到回去的路了。我估计去海边要近一点。”沈暮言看了看时间,“不过天快黑了,不管去哪里,都要先走出这林子再,在这里,总是不安全的。”

 “对不起。”苏剪瞳道歉。

 沈暮言没有话。眼角的余光透过后视镜看到她脸上的落寞,伸手握住了她的手。苏剪瞳缩了一缩,缩到了自己的衣服里。

 沈暮言单手握着方向盘,另一只手抓了个空,就一直放在档杆上。

 不知道在密林里转了多久,走了多久连续绕个不停的路,沈暮言和苏剪瞳的心一直提着。大雾弥漫开来,两个人心里都暗暗担着心,又不敢出来让彼此更担心。

 走来走去好像都是一样的路,车子有好几次陷在泥地里出不来,沈暮言一刻也不敢停,免她担忧,故作轻松地踩动油门,好几次急出了一身的大汗淋漓也不敢让她知道。

 终于,不知道过了多久,眼前亮堂起来,夜晚的雪地映照出了灰白的一丝亮,眼前的视野一宽,平地开阔,巨大的密林已经被甩到了身后。大雾中的视线不好,苏剪瞳跑了好一阵,才借着灯光看见远处的海面上黑沉沉的不声不响连艘船都没有,一切都像是一副静态的冬日雪景。

 苏剪瞳满脸欣喜,高兴得在原地转了个圈,大笑出声来。她是孩子气的,连笑起来也像孩子一样,出细密的牙齿,快乐地发出声音来。快乐了一会儿才发现问题,快步地跑回沈暮言身边,“叶先生这边有船可以回到邻市,然后从邻市上高速到咱们那里,就很近了,可是好像不会有船来了啊?”

 “这么冷的天,海面结冰,当然不会有船只来往。”

 苏剪瞳快要哭了,“啊?那可怎么办啊?”

 “我问问大船能不能航行,如果可以,就安排船来。你是想坐飞机回去,还是坐船回去?”

 “怎么个回法?”

 “你想坐直升机,我就让人开来这里接,你想坐船,咱们就坐船回。不过现在天色不好,都要等到明天一早了。”

 “可以安排直升机的吗?”苏剪瞳眸子里闪着疑问,“为什么在山里的时候不安排呢?”

 沈暮言拿起了卫星电话,“我安排好的时候,才发现你不见了。”

 苏剪瞳赧然地低下头,“对不起,我真的不知道。我真的太急着要下山了。明天晚上之前,我一定要赶回去…”

 沈暮言的电话通了,他了两句,然后挂掉告诉苏剪瞳:“这边地势好,船和飞机都可以来。飞机可以快一点回去,坐船的话,明天晚上你也能赶到。”

 “那就船吧,我还从来没有坐过船呢。”苏剪瞳兴奋地,完马上意识到什么,“你会不会赶时间,我这样会耽搁你做正事吗?”

 “不会。我也很久没坐过船了。”

 苏剪瞳放心了。在密林里行走了接近一天,她肚子有点饿,还好走的时候她有准备,在厨房里拿了不少吃的。她拿出些吃的捧到沈暮言身边,“沈叔,你也饿了吧,给你吃。”

 沈暮言指着远处的海边:“要是叶青和在,就可以吃到热的烤鱼了。”

 “哎,叶先生烤兔子的那套工具都还在车里呢。我也会调料,会烤鱼。就是我抓不住鱼,巧妇难为无米之炊。”

 沈暮言出微微的笑意,“是吗?”

 “是啊,我从小就会做很多好吃的。只要有盐有火,你跟着我,我保证在哪里都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。”苏剪瞳拿出了叶青和准备的调料,“可惜没有鱼,英雄无用武之地了。”

 沈暮言重新回了车里,按了声喇叭示意她上来。

 苏剪瞳跑到他车前,张望着问:“干什么啊?”

 “养我啊。”沈暮言替她开了车门,越野车的车身很高大,苏剪瞳是用爬的才能上去。

 她爬上去,沈暮言启动了车子,很快到了海边。

 海面上凝结了薄薄的一层冰,沈暮言挽起袖子:“我试试。”

 他捡起石头找到一块厚冰的地方,砸出了一个大。苏剪瞳疑惑不解地看着他,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,顺手拉住她的小手,静静地看着水面的冰

 两人呆了一会儿,一会儿水翻涌了一下,一条鱼蹦跳着跳上了冰面,不断的蹦跶起来。沈暮言拿出车里的工具,将它拖了过来。苏剪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,“你用什么魔法了啊?好神奇,你教我,你教我。”

 沈暮言将鱼打死,走到刚才的水面洗干净,扔给苏剪瞳,“先弄鱼。”

 苏剪瞳对他崇拜得不得了,收拾好鱼,弄好调料,沈暮言已经升了一堆火,叶青和的家伙准备得齐全,做这些事情还真是没有费多少功夫。苏剪瞳将鱼放在架子上烤好,蹑手蹑脚走到沈暮言身边,着冻得通红的鼻尖祈求道:“告诉我嘛。”

 “来,我告诉你。”沈暮言勾了勾指头,苏剪瞳站近一点,他缓缓将她抱在怀里,用他长大的风衣为她遮挡住不断吹来的海风,温热的凑在她的耳朵上,半天也没有出一个字来。

 不知道站了多久,苏剪瞳大叫一声,“呀,我的鱼。”

 从他怀里跳出来,跑到火堆边,将鱼翻了一遍,又撒了些调料,重新烤起来。

 “其实没什么秘密,叶青和爱弄这些,我看了才会的。”沈暮言拨弄着酒火苗,“结冰的海面下,空气稀薄,鱼儿都拼命想要呼吸新鲜空气,就使劲往上面蹿,钻到有的地方,就会跳出来。”

 苏剪瞳跳起来:“啊,我知道了,原来是这样的啊,难怪小时候有一次我和表姐去溜冰,冰面上有个里卡住了一只鱼儿,我还以为是谁专门恶作剧呢。”

 “大海徜徉,空气比河里要多得多,鱼儿不一定就会跑上来,所以刚才其实我也没什么把握的。”

 “所幸我们逮到一条,不然真的就只有吃那些冷冰冰的东西了。”苏剪瞳一会儿就将鱼烤好了,扒开最为丰美鱼刺最少的鱼肚部分,全部给沈暮言吃了,自己才开心地吃起来。

 好大的一条鱼,两个人都吃了也没有吃完,苏剪瞳吃得足,见他也吃得,笑着:“看吧,我给我盐给我火,我就能养你吧。”

 沈暮言略笑了一下没有答话,苏剪瞳吐了吐舌头,“不对,还得你给我鱼才行。”

 天色更加的黑沉起来,沈暮言将车开到一个背风的地方,拉苏剪瞳进去,:“肩膀借你吧,你睡会儿。”

 刚才在密林里绕了接近一天,油已经所剩无几了,沈暮言想着要应付突发的情况,不能开空调将剩余的油全部用完,只能将就对付一晚。

 “我靠着窗户睡吧。”苏剪瞳始终有点不好意思,是她做错了事,害他大冷天的要来野地里受这份罪。她靠着车窗,裹紧自己的衣服,瞪瞪睡了。车里比外面的温度要略高,可是外面是零下几度,车里也算不得暖和,沈暮言将自己的风衣下来给她盖上,闭上眼假寐起来。

 他没睡,苏剪瞳在睡梦里冷得上下牙打架,辗转反侧也睡不,沈暮言将她捞进怀里,他的体温一下子就将她烤热了,她迷糊糊地问:“我们是到船上了吗?”

 “嗯。”沈暮言应道。

 她便安心地睡了。熬到凌晨,沈暮言打电话确定船已经出发,海面可以正常行驶,并无意外,才将空调打开。

 早起,船便到了。大船划过薄冰,弄出了冰块碰冰块的声响,长长地拉了一声汽笛,沈暮言推醒苏剪瞳,“瞳瞳,船来了。”

 “我昨晚不是就在船上吗?”苏剪瞳迷糊糊的双眼。

 “走吧,我们上船。”

 果然在傍晚时分,顺利回到了熟悉的街道。

 沈暮言换了家里安排送来的卡宴,问:“去哪?”

 “我先回家。”苏剪瞳。

 电话信号也已恢复,安然的电话打过来,“瞳瞳,我已经在彩排了,一会儿你和方想自己过来,我就不去接你们了啊,记得啊,拜拜。”

 苏剪瞳微笑着收了电话,脸上笑意尽显。

 一路便沉默起来,两个人谁都没有话。苏剪瞳望着窗外,忽然,车子一个急刹车,停了下来。苏剪瞳脑袋被撞了一下,惊讶地看到前方的沈天白下了车,正往这边走来,他脸上全然不若平时的云淡风轻,带着几分恼怒,几分痛惜,大步匆匆地赶过来。

 苏剪瞳不明所以地下了车。沈天白看着苏剪瞳下沈暮言的车,更加恼怒,可是那恼又不能出来,郁结在心中。他的声音因为气怒有点嘎,“瞳瞳,你去哪里?”

 苏剪瞳有点害怕地看着这个判若两人的沈天白,“我回家。”

 沈天白那一刻眼里的痛惜明白无误,因为他的一次错情导致的错误,那苦果让他痛苦得颤抖不已。他见她下车这会儿,脸上冻得发红,瑟瑟发抖,不免心里又是一痛,这不是别人,这个是他的女儿,他最该承担责任,却让她流离失所这么多年。他不由上前,张开双臂抱住了苏剪瞳,苏剪瞳讷讷地:“沈老师,怎么了?”

 沈天白好不容易恢复了平静,:“我找老三有点事情,你先回去。”

 他站在路边挥手招了一辆计程车,将她半拥半抱送到车里,随手在钱包里抓了一把钱扔给司机,“送她去她想去的地方。”

 车子走远了,苏剪瞳还在为沈天白的行为奇怪不已,不由回头去看他们俩。刚开始还能看见沈天白走向沈暮言,再然后,车子渐行渐远,渐渐的他们在她身后变成了一个白点。苏剪瞳扭回头去,若有所思地:“奇怪。”

 方想见她出现,又惊又喜道:“急死我了,以为你今天赶不回来呢。我开车去了那边马场的路口,路都被封了,眼见沈怀瑜他们都坐直升机回来了,还不见你人。这会儿见到你,真是太好了。我和外婆都收拾好了,你快去换衣服!安然了,让你穿漂亮点呢。”

 苏剪瞳赶着去房间,“好,肯定漂亮。我的小礼服呢?我专门为了去参加他的演奏会买的晚礼服,就是缺一条带。本来这两天去配带的,结果…来不及了!”

 苏剪瞳换好晚礼服出来,她削肩蜂,白腻的肌肤漏出来,看上去特别明动人。她看着方想:“会不会太隆重了?”

 “不会啊。”方想笑着,指了指自己。他穿着银灰色的燕尾服,像个高贵的王子一样,“去参加安然的活动,怎样隆重都不会过分的。不过真的,你这个裙子少了带真的像少了什么…”

 苏剪瞳想起什么,去衣柜里最深处找到一条镶钻的银色带,那是沈怀瑜的生日的时候,沈暮言亲手为她挑选的…因为太过贵重,那次之后,她再也没有在任何场合使用过。

 这条带真的有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,还别苏剪瞳的晚礼服本身也是经过挑细选的了。她系上带,方想眼前一亮,“真不错!”

 他伸出手给苏剪瞳,苏剪瞳捏着他的掌心,笑起来,“我们这样打扮,会不会吓到社区的老爷爷老?”

 方想也笑了。外婆穿着大红色的唐装棉袄,像年轻了好几岁,见苏剪瞳只穿着披肩下来,恨不能将自己的棉袄扒下来给苏剪瞳盖在膀子上。

 三人驱车一起朝安然举办活动的地方出发。

 沈暮言抬腕看了一下时间,离安然的活动只有一会儿时间了,他走上前去,:“大哥…”

 两个字刚一出口,他就吃了沈天白狠狠的一记拳头,倒退两步撑着车身才站直身体,直视着沈天白的眼眸。他一刹那从沈天白的眼神里看懂了很多东西,他的愤怒,他的恼恨,他的负疚和自责,他的痛苦和悲伤…

 沈暮言没有还手,沈天白记记重拳打在他的脸上身上,他弯连声咳起来,挥手擦掉了角的血迹。

 “为什么?为什么?”沈天白每个字都是愤怒的吼声,混合着拳头砸向他。

 沈暮言直看着他,“大哥,你终于…知道了,我没有想到…你这么快就知道了…”

 沈天白不停地发着自己的愤怒,“如果我不知道,你就会继续这样下去吗?眼见着你和瞳瞳越走越错吗?”

 “大哥,很多感情都是不可自制的,但是我没有…”

 他话一出口,沈天白的火气被点得熊熊燃烧,“你要是早告诉我,我不会看着你犯这样的错误!你瞒着我们所有人,到底还要做什么?瞳瞳是个小女孩,少不更事,不比你,人生经验丰富,应对自如,感情随进随退都由得你。你既已知道,就该离她远远的,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引她向深渊!”

 沈暮言痛苦地扶着车身,沉声:“大哥,我是真心喜欢瞳瞳,不管她来自哪里,父母是何人。但是我也真心在克制自己的念想,她有她的生活,我有我的生活,我和她,再无逾矩之处。我和芙蓉马上就要结婚了,她和方想也是,我不会再去打扰她的平静和安宁。只是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她受伤害而不出现…”

 沈天白的拳头死死握住,却无法再砸下去。他一拳砸向车窗,砸出玻璃的碎痕,“都是我的错!”

 两个人在寒风中站立,泥雕木塑一样的,久久都不知道要什么。

 平静下来,沈天白知道沈暮言是为他和瞳瞳好才不出这件事情,痛苦的声音里充满自责,“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情的?”

 沈暮言苦笑一声:“什么时候知道都已经晚了。”

 他见她的第一次就夺取了她清白,不知餍足的在她身上索取掠夺,后来的一切,再什么都毫无意义了。

 “她是我的女儿,我本来对她有不可磨灭的责任,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情,本该认她回来,对她尽到父亲应尽的教导、补偿她这些年的缺失,让她享受家庭的温暖。可是你和她…现在,我是永远都没办法开口认这个女儿了。”他得痛苦不堪,几次语不成声。

 “大哥…”沈暮言安慰的话更加不出口。

 沈天白形销骨立,几天不见,人瘦了一大圈,往日翩翩俊朗的样子再也找不到踪迹,看上去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。他自持平生做人做事全凭本心,从无玩感情之过,也无伤人害人之忧,做事尽责,为人尽心,上天却如此惩罚他,让他眼见着女儿却不能相认,让他的弟弟和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…

 男儿有泪不轻弹,沈天白却几次红了眼眶,遮掩着擦拭掉泪水。

 沈暮言也被勾出了伤感,几次都不知道什么好。

 沈天白好半天收敛好情绪,道:“老三,你既和傅家联姻,就真心实意和芙蓉过日子,全我兄弟一场情分。”

 “是,大哥。”

 沈天白又:“和齐家的生意,以后由我来接手。瞳瞳嫁给方想,我必定要保她以后不会有所缺失。”

 “是,大哥。”

 “还有苏云的记本…”

 沈暮言接口:“回去我就给你。”

 回到沈家大宅,沈暮言郑重地将那记本交给沈天白,沈天白接过来,又:“你做事沉稳,顾虑周详,我本不该叮嘱你这么多。但是…冲动是魔鬼,望你好自为之。”

 沈暮言默默地点头。

 沈天白代得差不多了,才放沈暮言离开。沈暮言看表,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,他开车赶往安然指定的地方,只剩下几个工作人员在收拾东西,其他人都走 光了。

 他有点急,环绕四周寻找了一遍,随手拉住一个人问:“活动结束了吗?参加活动的人呢?”

 “我们只是负责收东西的,也不知道。”

 沈暮言将电话打给安然,好几次都没人接。安然的电话在背包里,他有点失望他最看重的朋友没有来,不过转念又开心起来。夏天拿了一束花送给他,“我在幼儿园表演的时候,你送了我一束花,这次我也送你。”

 “好啊。不过你不介意我把这花送给瞳瞳和方想吧?”

 “不用了,我还准备了更大的花束送给苏阿姨和方叔叔呢。”夏天气的,指着一旁的南荣熙。

 南荣熙将那把花捧出来,“祝准新娘准新郎生活愉快~”

 方想和苏剪瞳接过来,“谢谢,谢谢!”

 沈暮言再次给安然打电话,依然无人接听。偌大的天地间,白雪皑皑,依然还有不停的雪花落下来,落下他肩头的风衣上,有些化了,有些停留着,他突然之间,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,这天地之间,只留下了他一人…  m.hOUz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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