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玩笑只当它玩笑(下)
 别一枝讨伐白话的生力军,是林语堂先生。他讨伐的不是白话的“反而难懂”(2),是白话的“鲁里鲁苏”(3),连刘先生似的想白话“返朴归真”的意思也全没有,要达意,只有“语录式”(白话的文言)。

 林先生用白话武装了出现的时候,文言和白话的斗争早已过去了,不像刘先生那样,自己是混战中的过来人,因此也不免有感怀旧,慨叹末的情绪。他一闪而将宋明语录,摆在“幽默”的旗子下,原也极其自然的。

 这“幽默”便是《论语》四十五期里的《一张字条的写法》,他因为要问木匠讨一点油灰,写好了一张语录体的字条,但怕别人说他“反对白话”便改写了白话的,选体(4)的,桐城派(5)的三种,然而都很可笑,结果是差“书僮”传话,向木匠讨了油灰来。

 《论语》是风行的刊物,这里省烦不抄了。总之,是:不可笑的只有语录式的一张,别的三种,全都要不得。但这四个不同的脚,其实是都是林先生自己一个人扮出来的,一个是正生,就是“语录式”别的三个都是小丑,自装鬼脸,自作怪相,将正生衬得一表非凡了。

 但这已经并不是“幽默”乃是“顽笑”和市井间的在墙上画一乌,背上写上他的所讨厌的名字的战法,也并不两样的。不过看见的人,却往往不问是非,就嗤笑被画者。

 “幽默”或“顽笑”也都要生出结果来的,除非你心知其意,只当它“顽笑”看。

 因为事实会并不如文章,例如这语录式的条子,在中国其实也并未断绝过种子。假如有工夫,不妨到上海的弄口去看一看,有时就会看见一个摊,坐着一位文人,在替男女工人写信,他所用的文章,决不如林先生所拟的条子的容易懂,然而分明是“语录式”的。这就是现在从新提起的语录派的末,却并没有谁去涂白过他的鼻子。

 这是一个具体的“幽默”

 但是,要赏识“幽默”也真难。我曾经从生理学来证明过中国打股之合理:假使股是为了排或坐坐而生的罢,就不必这么大,脚底要小得远,不是足够支持全身了么?我们现在早不吃人了,也用不着这么多。那么,可见是专供打打之用的了。有时告诉人们,大抵以为是“幽默”但假如有被打了的人,或自己遭了打,我想,恐怕那感应就不能这样了罢。

 没有法子,在大家都不适意的时候,恐怕终于是“中国没有幽默”的了。

 七月十八

 (1)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七月二十六《申报·自由谈》。

 (2)当时有人在提倡大众语时指摘白话文“难懂”如一九三四年六月二十二《申报·读书问答》所载《怎样建设大众文学》一文,说白话离大众的生活、语言“比古文更难懂”(3)“鲁里鲁苏”林语堂在一九三三年十月一《论语》第二十六期发表的《论语录体之用》一文中反对白话说:“吾恶白话之文,而喜文言之白,故提倡语录体。…白话文之病,噜哩噜*铡!薄玻础场⊙√濉≈改铣合敉场段难匪*选诗文的风格和体制。

 (5)桐城派参看本卷第327页注(12)。  m.hOUzI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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